我叫刘子君,西晋南阳人氏,平生擅长书法,常给人写大字卖钱作为花销。【小说文学网】记得有一次城里的一位员外出了千两白银求我给他写个“寿”字,我没有答应,因为我已经决定离开了。

    很多人都选择了离开,或隐居或逃灾避难。我曾经写过几篇针砭时弊的文章,县衙的官员当然也是我的读者之一,前几天听到风声说他们想来抓我,无奈中我只得告别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院子里有一株高大的槐树,想当年还是我和妻子宋氏携手种下的,没想到如今已经华华如盖了。

    离别的时候,我特意在院子里拾了一枚槐叶,望着叶子上面细密的纹理,我想起了宋氏。宋氏已经死去十余年了,很不幸,她在二十华年之时忽然去世,出于对妻子的怀念,我接连拒绝了城里几家富家千金,其中却有位王姓女子执着得很,立下誓来非要我娶她,整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一城的年轻俊才皆上门来,向我求教“招蜂引蝶”之法,我苦笑几下,在黄色的草纸上写下了一个“诚”字。

    趁着日头还高高在上,我把自己多年写的“草纸”收拾进竹篓里,整整地装了近五个,一想可能还搬不动,我就特意花几十两银子买下邻家的牛车。邻家不舍得地把绳子递给我,我本打算按照约定好的价钱付给邻家,却细想一下,然后把自己这些年所积蓄的钱财都给了邻居,因为我知道自己以后是用不着钱的。

    最后一次关紧院门,我带了一包袱的干粮上路,用不着向任何人告别,我朝着自家院落对着的莽莽青山走去,那里云锁雾饶,必定是仙境的惬意!

    天还没大亮,本以为不会遇到什么人的我竟然在村前的小河边见到了张婆婆,在村子的日子张婆婆曾帮了我不少的忙,见到我,她的第一句话是:“真的要走么?”

    “嗯,官府不是好惹的”,我说道。

    王婆婆扭过脸望着小河。我想给她留个念想,摸遍了全身找到了一块佩玉,记得佩玉还是我中举时主考官赠给我的。我把佩玉从身上拿出来,放进了王婆婆的手心,她动情地看着我,眼睛是湿润的。

    “没事常回来看看”,张婆婆最后对我说。

    “嗯”,我答应下,虽然我心里知道自己是不大可能回来的,更何况官府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骑着牛车跨过了浅浅的小河,我站在河对岸望着河对头的张婆婆,她低头抚摸着手里的佩玉,没有抬头看我。

    山路很难走,尽管村人已经开辟出一条条小径,我还是很吃力,拉着牛缰绳的手冒出汗。前两天刚下过雨,我的脚深陷在泥泞里,牛喘着白色的气,太阳也出来了,可是较高的地方还是有很多的雾。我坚持攀爬着,木屐上是清晨的露水掺杂着路上的污垢。

    走累了,我和牛就停下来,我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几块炊饼。虽然是个读书人,我还是懂一点炊事的,我会做一些炊饼之类的干粮,为了这次旅途,出发前的夜晚还特意在家做了一些。炊饼还可以,拿在手里依然还是能感觉到刚出锅时的热度,我咽下一口干粮,看着牛吃着旁边的青草。拿下牛车上的一个竹篓,我边吃干粮边盯着自己以前写的字,渐渐地入了迷,周围的天色也暗下来。

    眼睛上部的位置隐约觉到了一点光亮,我抬起头,下面的村子里有一处火光。再仔细一看,我见到了那是自己的房子。我知道,他们来了,是官府。

    把书合上,我知道该走了,天上的繁星一闪一烁,下面是拉着牛车的我……

    靠近南阳的一个集市。

    我终于翻山越岭地离开了南阳,牛车的轱辘上还有一些晒干的泥巴。街道上传来打铁的“蹬蹬声”,我见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打铁铺,出于安全考虑,我打算买一柄短匕首。走到匠铺边,我见到了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在卖力地挥舞着铁锤,手下的红色铁块溅出滚烫的光来。

    “老板,我想要一把匕首”

    老板见我是个书生的模样,问道:“你要匕首作甚?”

    “防身”

    老板不再问了,进到屋里拿匕首了。

    趁如此功夫,我拿出笔墨,当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写了一个“铁”字。围观的人多起来,大家都在称赞着我的书法。铁匠铺的老板则被外面的喧闹声吸引出,他的手里是一把反射着太阳光的匕首。

    我把写好的“铁”字送给了老板,对他说:“这个字值一百两”,接着我拿过匕首走了。

    老板怔怔地站着,围观人群的一位身着体面的乡绅抓住铁匠的袖子悄悄地问:“我出一百两银子来买,您看可以么?”

    铁匠收下了重重的一百两,他望着滚滚黄尘里骑着牛车的我,突然撂下摊子,去追刚才买他匕首的我。

    后面传来了铁匠的声音:“老师,老师,等一下,等等!”

    我停下了牛车,铁匠赶来,我问铁匠:“有人肯出一百两么?”

    “一位乡绅出下了一百两,我看他紧张的表情,“字”应该还能卖得更高一点。老师,我想拜你为师学习写字,可以么?”

    铁匠跪下了,我抚掌大笑,把自己的包袱递给了他,他接下,我们两人消失在夕阳的残霞里。

    ……

    南阳县衙里,县官最近在为一个叫刘子君的儒士大伤脑筋,这名儒士竟敢撰文抨击司马氏,说什么“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还了得!

    “刘子君是个饱学之士,我们抓了他,怕是会引起文化圈的动荡啊!”身边的一位谋士说道。

    “可是他总是危言耸听,蛊惑人心。倘若不抓他,文章若是传到了司马公的手里,怕是会降罪你我呀!”县官叹口气。

    “我有一计,不如我们去把他在南阳的住所一把火烧光了,再派出刺客秘密杀了他”某事接着说道。

    “好主意呀!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对了,刺客有人选了么?”

    县衙里飘过了一位青衣女子。

    ……

    “对了,老师,敢问您的大名呀?”

    “我的名字……,我是南阳先生”

    “老师是南阳人么?”铁匠指着前面说:“老师,快看,前面有家客栈,要不今晚我们就在此留宿吧。”

    铁匠进到客栈里,用身上的一百两银子付了钱。我把牛车交给了伙计,至于上面的几个大竹篓则让店伙计帮忙抬进房。拿进去的时候,我注意到了铁匠偷瞄的眼神。

    客栈外面的凉亭里,一位青衣女子在喝着茶。

    路途很疲惫,我沉沉地睡了,模糊中听到了门开的声音,我把怀里的匕首准备好。脚步声越来越近,到我身边时我听到了一个轻微的声音:“老师”。原来是铁匠,他来做什么,我故意打起了鼾声,铁匠等了一会儿,蹲下身一只手撑着床,我知道他在看床底。他发现了竹篓,用手小心翼翼地把竹篓拖动出来,竹篓和地面有轻微的摩擦。接着“嗒”一声,他打开了盖子,见到了里面一叠叠的“草纸”。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毕竟以他的资质,就算学上个几十年也不见得能练得一手好书法,还不如偷了我的“书法”到集市上去卖。他悄悄地把“草纸”一篓子一篓子地拿出来,最后轻轻地帮我关上了门。

    我终于可以睡一觉了,把匕首藏在了枕头下面……

    铁匠把偷到的竹篓放在一边,自己去后院牵来了老师的牛车,趁着夜色朝着集市的方向驱车。路上很安静,只有几丝虫鸣。铁匠想到卖掉“字”后即将得到的巨额财富,不禁心花怒放,在空荡荡的路上笑出声。

    走了一会儿,在一处池塘边吹来一阵阴风,路上的黄土被吹进了铁匠的眼睛,铁匠揉揉眼,他的前面站立着一个青衣女子,青衣女子的手里拿着一柄短剑。

    “来者何人?”,铁匠问。

    青衣女子说:“刺客”

    说罢,青衣女子把手里的一柄短剑扎向了铁匠的胸口,听着铁匠艰难的喘息,青衣女子取下了“刘子君”的首级,用布包裹住,她可以回去复命了。做完了,青衣女子点了一把火,牛车上的竹篓全着了,牛也被青衣女子杀害,人和牛的尸体全被扔进了池塘里。

    客栈一扇开着的窗户里,我望着前面的一处红光,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把窗户关上,我回到了床上,明天我会去一个有钟声的地方过完余生。

    一处寺院里,方丈为一个读书人剃度,三千烦恼丝落在了读书人的膝盖上,大殿里回荡着雄浑的钟声,读书人看着殿堂之上稳坐着的金色大佛,心里在想:“其实我不信佛”

    剃光了头,方丈问读书人:“您的法名取什么好呢?”

    读书人略一沉吟,对方丈说:“不如就叫“南阳”吧”

    从此世上多了一个僧人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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