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脸老者说道:“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他伸手过去,似乎要搭在方智禅师的肩头,与之耳语,突然疾落,朝方智禅师的颈后的“风池穴”抓了下去。方智禅师早有预料,手往前伸,疾如闪电,点向他胸口的“檀中穴”,后发先至,黄脸老者的手还没落下,方智禅师的右手已经堪堪触到他的胸口,只是一触之下,方智禅师觉得触手柔软,心念疾闪,赶忙缩了回来。

    只这么迟得一下的功夫,黄脸老者就已经抓住了他的“风池穴”,方智禅师觉得身子一麻,动弹不得,叹道:“女施主使得可是独孤家的‘幽冥爪’?”黄脸老者笑了起来,只是声音陡然变成了女声,她就手抹去了脸上戴着的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下面清秀的面容,咯咯笑道:“若不是‘幽冥爪’,怎么破得了你的护体神功?”不消说,这黄脸老者正是独孤月所扮,她甘冒奇险一击得手,既是制住了方智禅师,笑道:“大和尚是个好人,我算是占了你的便宜。”原来独孤月料定方智禅师一旦发觉自己是女子之身,必会收手,故而并不闪避,若是换作别人,却又未必,又或者即便是想要撤招,也难能如方智禅师这般收放自如。

    这时候突然有一条人影一闪而至,转眼到了独孤月的面前,喝斥一声,使了招“百花错手”,无数条手臂朝独孤月当头抓了过来,来人甚是气恼,一出手便使出了全力,若被抓实,独孤月必受重伤。独孤月却并不躲闪,只是提起方智禅师,迎上前去。来人见状,吃了一惊,可不敢伤及这位罗汉堂的首座,赶忙撤招,只是来人既是使出全力,想要撤回,却是难能,手掌在方智禅师的肩头一划而过,将他身上披的袈裟抓裂。来人想到,这下子算是把少林寺得罪了,不由得一呆,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独孤月的手从方智禅师身下穿了出来,在她手臂上轻轻一抓,便即放开。

    独孤月笑道:“严姐姐,搅场子的人可不是我。”出手之人正是中年妇人,她本名严柔,性情上本就是严厉居多,温柔居少,又是一味偏袒儿子,眼见得钟麒这场婚事被搅乱,气恼不过,突然出手,待到手臂被独孤月抓得一抓,想起独孤行对待手下的种种传闻,吓得脸色有些发白,连运内力,发觉体内无碍,才略略放心,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光明教主已经喝道:“妖女,你果然在这里。”说话间,几条人影一起闪动,疾如闪电,跳将过来,将独孤月围在了当中,正是光明教主、玄澄道长和任无非几个人。独孤月冷冷地说道:“你们是想仗着人多,一起动手吗?”她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通体黝黑,淬有剧毒,鞭身垂在地上。

    光明教主喝道:“我等铲除妖孽,谁和你讲什么江湖道义。”他五指微屈,有如龙爪,往前一伸,地上那条软鞭突然跳起,如被一只无形之手抓住,绷得笔直。独孤月觉得一股大力从鞭身传来,心底骇然,知道若是迟得片刻,自己抵力不住,软鞭非被他夺去不可,当即呵斥一声,手腕抖动,软鞭荡起,化出一个个圆圈,朝光明教主的手臂套去。光明教主到底忌惮软鞭上的剧毒,撤手回来,五指连弹,劲气射出,将软鞭击得跳跃不止,难以近身。

    独孤月收鞭回来,正要再发,斜刺里一柄长剑刺到,剑身抖动,化作点点剑光如漫天星辰,又如江水连绵,寒光夺目,寒气逼人,正是玄澄道长使出“如意剑法”中的一招“二十四涧水长流”,取义于武当山清泉急流、飞瀑直下的景致,端的是剑招有尽、剑意不绝,层层叠叠,席卷而来。

    独孤月识得这招的厉害,笑道:“牛鼻子老道出手够辣。”她却不知,只因方才她说玄澄道长的“如意剑法”未必胜得过光明教主的“擒龙功”,这才激得玄澄道长一出手就使出了极厉害的一记杀招。独孤月可不敢硬接,猛地一抖软鞭,只听得嗤嗤有声,从鞭身上射出一簇细小的银针,撞在玄澄道长的长剑上,发出一片细响。

    趁着这么阻的一阻的间隙,独孤月将软鞭一甩而出,卷住院中的一棵大树,一手握鞭,一手提着方智禅师,身子就荡了起来,荡到了空中。她的身子犹在空中,另一条人影猛地蹿起,手中一把折扇伸缩不定,转瞬之间连点她后心数处要穴。独孤月也是变招得快,手一松,将软鞭丢开,身子急坠而下,犹自反手,抓向来人的手腕,两个人就在空中交换了一招,各自一震,落在地上。独孤月骂道:“姓秦的,我独孤家迟早灭了你的嵩山派。”原来那人正是秦无双,他听独孤月如此说,想到独孤家的毒辣手段,心中一凛,脸上如罩上一层寒冰,心想: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妖女走脱,否则后患无穷。

    独孤月还想再走,任无非跳上前来,拦住去路,喝道:“我这一拳打你左肩,你可要小心。”他说着话,呼的一拳打了过来,招式虽是看着平淡无奇,却是力道惊人。说起来这任无非出身贫寒,早早加入漕帮,原本想着出卖苦力,讨个营生,却不料偶与私盐贩子打斗,展露天分,竟是天生练武的奇才,自此以后逢战必斗,初时尚是负多胜少,渐渐胜负相抵,到最后已是几无对手,虽未拜过名师,硬生生靠着几十年的打斗,练成一身刚猛的外家功夫,做到了漕帮的帮主。他生性豪迈耿直,自觉以几人围攻独孤月,颇为胜之不武,故而出拳之前,忍不住扬声示警。

    独孤月笑道:“任帮主好生气,我便让你打一拳吧。”她挺身而立,竟是不避任无非的这一拳。任无非不由心中犹豫,眼见得她一个女流之辈,言笑晏晏,终是觉得以拳相殴,甚是不妥,拳到半当中,略略一停,却听到玄澄道长喊道:“小心。”任无非猛然醒悟,不及多想,脚尖用力,身子往后急退,也就亏他躲得及时,堪堪躲过了独孤月的一记“幽冥爪”,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独孤月一竖大拇指,笑道:“任帮主拳法好,腿法也好。”任无非哈哈笑道:“差点上了你的当,下回可就没这么容易被你骗了。”他平生打斗无数,于胜负倒确是看得平淡,当即向前一跃,又是一拳打了过来。独孤月脚步急转,避了开去。

    这时候光明教主、玄澄道长和秦无双复又围上来,光明教主喝道:“妖女,还不束手就擒。”他使了一招“批逆龙鳞”,双手展开,分袭独孤月的上下盘。独孤月仗着身法诡异,堪堪躲过,迎面又遇到玄澄道长的长剑霍霍,不离周身上下。独孤月眼见得被这几个当世的高手围住,想要脱身怕是万难,不由得心头焦急,提起方智禅师,绕定自己的身形猛地一抡。

    那几个人既忌惮她的武功阴毒,更顾及伤及方智禅师,纷纷撤招。玄澄道长喝道:“好个妖女,真是歹毒!”独孤月冷笑道:“你们自命正派,以多欺少,又是什么好东西?”任无非笑道:“你说的正是,就由我与你单打独斗吧。”独孤月知道,这几个人当中任意一个上来,自己也不是对手,并不接他的话。

    再看方智禅师,被她提在手里,却是低眉合目,神情未见丝毫慌乱,此时睁开眼来,说道:“女施主,老衲有句话想说,你愿意听吗?”独孤月问道:“什么话?”方智禅师说道:“老衲与令尊独孤先生曾有一面之缘,想做个和事佬,化解这段恩怨。今日你想脱身,怕是不能,不如跟老衲回少林寺,住上十年,每日听掌门方丈诵经礼佛,化解你心中的戾气。老衲担保,你只要进了少林寺,便无人敢伤你分毫。你看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俱都面色一变,光明教主喝道:“这群独孤余孽假办婚事,暗中聚集,不就是为了图谋再起,以我等为敌,哪里会回心转意?”他越说越怒,抬起手来,凭空一抓,将大厅里挂着的斗大一个囍字扯烂,喝道:“今日莫说是这妖女,每个独孤余党都休想脱身。”听了这话,在场的宾个个忿然作色。

    独孤月正在冷笑不止,见状怒道:“今日同归于尽就是,谁还怕你!”她心中恼怒,抓住方智禅师的那只手使出“幽冥爪”的功夫,一股阴毒的内力直透穴道。方智禅师虽是内力深厚,毕竟受制于人,脸上隐隐现出黑气。在场诸人见到,无不骇然。

    就在这时,边上有人大声说道:“这位大师父对你并无恶意,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众人循声去看,说话的正是与独孤月一道来的那个少年,场内的宾本以为他们是一伙,听起来这少年对独孤月颇为不满。

    独孤月本就想着要将光明教主诸人引开,好让少年趁机脱身,见他贸然挺身而出,不由得神情大变,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方智禅师看了少年一眼,神情有些异样,说道:“这位小施主面色潮红,双唇泛白,必是足阳明胃经和足太阴脾经受损,应该是得了十几年的瘫症,如今却能行走,想必也是学过独孤家的武功。”少年摇头说道:“不是我要学,是我小姨逼我学的。”方智禅师叹道:“独孤家的武功虽然厉害,可是于习练之人多有不利,你修为尚浅,若能尽早放弃,还不算晚。你若愿意,不妨也跟我回少林寺,我会央求掌门师兄同意,传你一些内功心法,或有助益。”

    光明教主得着董迪回报,一直以为独孤月带走的少年患有瘫症,到这时恍然大悟,喝道:“原来这里还有一个独孤家的后人。”他将手一抬,就要使出“擒龙功”,将孟去病抓住,就在这时,一条人影猛扑了上来,双臂展开,化作无数条手臂,朝他当头罩下,要将他手臂擒住,更要将他的脖颈扳断。这个人口里犹自大喊道:“你不让我娶娘子,我……我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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