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乡了,只是为了参加二奶奶的葬礼,当乘坐城乡公交几十公里回到我的故乡时,我不知道她在哪,当来到了葬礼举行的地方,我只见到了她黑白的照片。【小说文学网】刚进屋,我母亲就跪在遗像前痛哭流涕,可进屋之前,她还有说有笑的。这不禁让我觉得活着需要一种技能,那就是得根据需要随时哭出声来。

    每个人都在岁月里表演到死亡。

    二奶奶在我印象里一直是个很安静的老太太,她有一双小脚。我曾经问过家里的亲戚“我二奶奶和我奶奶是什么关系呀?”

    “二奶奶嫁给了你爷爷的哥哥,可以说你奶奶和你二奶奶是一种姐妹的关系”

    乡村是一个很重“红白事”的地方,尤其在名叫陡贡的村子里,我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只知道故乡很特殊,夏天的时候天空会有很亮很亮的漫天星星,冬天的时候雪花层层堆在干枯的枝条,风若吹来,雪会簌簌地往下落,很像见过的白梅花。

    雪花里,二奶奶死了,老姑分析她的死因时说:“怕是被冻死的”。2014年的雪来的格外地迟,为此我还抱怨了几句,没想到二奶奶就在我的抱怨里去了。此后,我开始对一切美好的东西心存戒备。

    我的哥哥一副惆怅的表情,或许在他看来,人的生死是件很值得惋惜的事。我在一旁不为所动地继续打我的字,停了半饷,他问我:“刘健,你是个冷血动物啊?”

    戴着耳机的耳朵隐约听到了质问,他走过来,果然,一只手狠狠地扯下了我的耳机,提高了分贝的声音:“刘健,二奶奶死了,你知道么?”

    我没有回答,重新戴上耳机。音乐是王强的《秋天不回来》,我明白,一个人的死就像秋天的逝去,即使来年会再有秋天,当年的秋天却是永远也回不来的。

    类似的死亡在我爷爷身上,我曾见过他死去的模样,——躺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身上穿着黑色的褂子。该出殡了,奶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镯子,我父亲还有几个伯伯把爷爷的嘴掰开,让她小心地试着把玉镯子放进爷爷的嘴里。玉镯子太大了,没能放进去。见状,所有的人都跪下来痛哭流涕,在尸前又是烧香,又是磕头,乞求死去的爷爷显灵。哭罢,再试一次,竟然可以。

    后来的岁月里,我经常会想起那天自己看到的,哲学课本上的“唯物主义”告诉我那是迷信的。可是,课本没有告诉我,每个人都会死的,对待“死”应该坦然让他流逝。

    世界每时每刻都有死亡,世界每时每刻都有新生。

    在某种意义上说,死者比我们要富有,至少,他经历了人活着的一切,——喜和忧。他经历了一切,经历给予了他沧桑,给予了他走在时代前面的资本。时代就像一个大浪,走在前面的浪花就是年老的人,时代的每一次前进都伴随着这群人的“沉底”。

    时间是一个很奇特的概念,就像一面镜子,镜子表面的影像是现在,镜子外的死者是将来,镜子里的婴儿是过去。

    面对死亡,我要淡定的多,渐渐地,可以把每个人的离去都视为一片落叶的凋零。枯黄的叶子掉入泥土,我这枚翠绿的叶子望着“陨落”,平静地就像一池无风的潭水,就像一座长年沉默的死火山。

    村里人站在门口见迎着顶着风雪回家吊唁的我,对我的第一句话是说:“某某家的老二回来了”第二句话是:“现在在哪上呀?”,第三句话是:“你哥哥去上学了么?”

    我也说了三句话,“嗯”,“承德”,“我不知道”

    乡人们的心态我都懒得猜。我们这一大家子在村里还算是一个比较显眼的,因为家里一个大伯在城里当过官的缘故,乡人们遇见我们家的人总是呵头低腰的,对于类似的事情,我实在是觉得难受,因为我是个不主张虚伪的人。在学校时,我就遇见了一个比较真实比较大胆的师姐,后来虽然发现她是真傻,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欣赏她身上的真实。

    “你上这个学校将来是做什么的?”一个叔叔问。

    母亲护短地说道:“当老师的”

    问我的人即刻直起了腰,“当老师这年头挣的可不多呀!”

    我苦笑一下,世上总有一群没什么成就却总观察别人是否比自己强的人。

    我的观念超越了伦理,因此我只是在遗像前磕了一个头,并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哭出声来。

    四伯穿着白色的孝衣过来,中午到了,他把一碗饭递给我说:“进去吃吧!”

    屋子里坐了很多人:二伯,三叔,四舅,五姨,六姥姥。大家都在谈着前不久商品房的事,村子要整体搬迁进城,我们家花了十几万买了一套搬迁房,在车上,我的母亲就和一旁的乘客炫耀此事,问了一些要118平米的房子还是120平米房子的问题,我知道母亲要的不是回答,要的是别人知道。

    二奶奶的遗像前,母亲又开始谈了,四伯开口了:“我看我们应该做个调查,看看村里有多少因为想搬迁但是拿不出钱的”

    “咦,四叔,你这句话就不对了,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再说,房子我们是掏了钱的,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的母亲说道。

    “我就是看不惯村委会盖房子给富人住,不管穷人的现象”,一向鲠直的四伯说道。

    四伯是我二奶奶的一个儿子,之所以成为我的四伯是因为当初二奶奶把他送给了我奶奶。四伯是个标准的乡村文人,他一辈子一直在做的比较文艺的一件事就是给村里每一个死去的人写挽联,挽联要贴在花圈上贴在灵棚的两根柱子上。他曾让我在旁边看着他写,一边写一边还给我讲书法,讲笔道,写完了,我怔怔地站在那里,脑海里的分析是——“他是个文化骗子”。

    明天就要入土了,那时亲戚们会早早地起来,抬起二奶奶的棺木,走向荒山里的祖坟,那是我的列祖列宗死的地方。每年的清明奶奶会带我拿着鞭炮红烛跪在荒坟前,看着坟头林立的一人多高的野草,说:”将来我会埋在这里“接着,沉默了一会,奶奶又开口说:”将来你也埋在这里”

    “呵呵”,我笑了,强烈的宗族意识还有浓厚的家庭观念使她相信———“每一个老刘家的人都得埋在这里,生是老刘家的,死也是老刘家的”

    我偏要做个特别,自己决定死,自己决定死后的归宿。就像我哥哥曾有一次看着我打字说:”我发现你不是标准的打法呀?你得改!”

    后来我也没改,反而发现了一种打字更快的指法。

    世间的道理就是这样,敢于打破常规的人总是能开拓出一片天来,只要一个人心里有一颗与别人不同的信念种子,只要你还能坚持下去,终会有一个特别的空间某一天会来。

    三天的葬礼开的很长,乡村没有wifi信号更是一件很苦*的事,至少我不能及时把自己写的东西上传到网络,如果不能上传,那我写着又是给谁看呢?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害怕了。文人是要靠文字来表演的,假若将来有一天,我将不能再写字,我痛不欲生;假若将来有一天,我的文字没有读者,我会生不如死!

    经常听别人说:“某个人死了,可是某个人的精神还活着”

    我不否认精神也可以作为一种存在,但是人们口中活着的“精神”究竟存在在哪呢?为什么它比空气还要让人抓不住?

    比我年长的人不一定死在我的前面,我很可能会在他们前面死。最后再说一句,我一直有个希望,希望我死的时候能怀着一份激动的心情,死的不平静源于我生的就不平静。我也希望不要有很多人热烈地怀念我,死去的冷漠缘于这和他们无关。

    活着是一种“无间”的轮回,无间的痛苦和内心挣扎越深,我的外表也就越平静,越显得没有表情。活在新世纪,我很愧对电视机里宣扬的“美好时代”,因为我总能发现身边的不美好,也恰恰是一些不美好的东西帮助我看清了被假象蒙蔽的一切。

    在如此意义上,醒来是一种新生,沉睡是死去的腐朽。昏昏入睡心脏也在跳动,只不过活在太物质的世界了,以致于每一次回忆都无事可忆,每一次睡去都像一次死去。我是文刀人剑,文像“刀”,名字叫“剑”,既像一个“人”,也像一篇“文”章。

    等埋下了,我就要返城了,有网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的东西上传,记得回乡之前我曾在qq上发表了一条“回乡下参加葬礼,未来三天都不能写了”的状态,三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后面接上一句:“是谁死了?”,呵呵~~~~~~~~~

章节目录

文刀人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本书只为原作者文刀人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再见落土为安-文刀人青,文刀人剑,一本书并收藏文刀人剑最新章节 伏天记一本书最新章节下载